师恩与亲恩

——怀念我的恩师与岳父朱思铭教授

2021年10月31日傍晚6时许,在医院病床边上,我坐在那里陪伴着他,听见他的呼吸慢慢变缓放轻,看着仪器上面各种指数的下降,我知道他终于要离开我们了。他这天一直都在睡梦当中,离去的时候面容安详,就像平常躺在床上睡午觉的样子。2021年10月31日18时27分,我的岳父恩师朱思铭教授因为当天突发脑出血,离开了这个世界,享年83岁。

一、缘起

当年高考报大学,我不愿意出外省,在广州钟情于中山大学的位置和环境,碍于计算机系高分难抢,自己的数学还行,又听说应用数学专业是可以跟计算机方面有关系的,于是就报了应用数学并且考上了。当然,当时是不知道应用数学方向有位教授叫做朱思铭的。

进了应数,班上的女生不多,我竟然跟其中一个对上了眼,大一下学期就斗胆表白居然还成功了。然后这个女生告诉我,他爸爸是数学系里面的教授,当时系里面的副主任,朱思铭。我们拍拖的第二天,她就告诉了他爸爸我的名字,然后我的档案和在学校里面的成绩就被他翻阅了一遍。当时就感觉背后有股凉风,还时刻被注视着。

既然公开了,那么就厚着脸皮登堂入室,以同学或者男朋友的身份到朱教授家找他女儿玩。开始还是战战兢兢,后面也就是当见长辈,对女朋友的爸爸喊叔叔,没有叫朱老师、朱教授。其实他也没有怎么管我,因为我们这一届有他的女儿,为了避嫌,课程老师上面不会安排有他,即使是他的《常微分方程》,用他的课本,也是由另外一位教授负责上课。所以整个本科生涯,他没有给我上过课打过分。直到大四的时候……

二、恩师

大四要准备毕业论文了,系里面安排了导师进行指导,这一次,我好像“选也不是,不选也不是”地选择了朱思铭教授作为我的毕业论文导师。开题是有关办公自动化系统的设计,中间的过程真的忘记了,反正就是来来往往,写写改改,那个时候上他家是早已习惯的过程了。到最后评分,他跟我说,你的论文给优秀也行,不给优秀也行。这样吧,优秀还要进行一次答辩的,那么就给你打个“良”,既然你已经在公司实习了,就不用回来答辩了。呃……好吧,其实我对毕业论文能不能拿优秀是没有什么追求的。那次是我的名字跟他的名字第一次同框,在毕业论文的封面上。

当时课题小组的人员合照,我就正而八经地悄悄站在他身后。

本科毕业了,我找到一份市电信公司底下的科技公司,然后他得知之后,又把我引荐到一家香港的上市软件公司,是他当年大学同学开办的。当然,只有当时公司的高管才知道我是朱教授女儿的男朋友这一层关系,而且该被蹂躏的,还是被蹂躏了,被香港人“刻薄”也还是有的。正因为同学这层关系,香港公司就跟数学系朱教授的实验室搭上了关系,一个投钱,一个提供科研力量,一起去研究课题研发软件产品,于是就合作开发一套内部全文搜索引擎,而我也就顺理成章地进入这个研发项目,而且还驻点在中大实验室,与老师和硕士博士们一起把这个搜索引擎从无到有地开发出来。就这样毕业头两年我在中大的时间,比在公司的时间还多。我女朋友也读研,而我居然在中大里面拍拖工作两不误了(掩面)。把我引荐到这家公司之后,除了做这个课题的安排之外,他并没有给对方施加什么压力或者要求,无论我的薪水或者职位。哪怕是当香港大老板说想把我培植做他的亲信,朱教授也婉然拒绝了,他自己不喜欢这种办公室政治,也不希望他的学生卷入那些办公室政治里面。

工作两年之后,我决定离开这家公司,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。跟他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,我也担心过他会不会不喜欢,或者觉得我离开他给我推荐的公司逆了他的意。其实他反而支持我自己的选择,大手一挥,随我的便。

在人生的道路上面,他并没有为我刻意的规划或者指定什么样的道路,他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给我指出方向,让我选择。正如他自传里面说的“我只不过是开了条路,让学生们可自由发展”。

毕业两年之后,也就是2002年,他建议我本科的学历不够用了,不如读个研究生吧。因为我已经参加工作,又不想脱产回到校园里面考研的话,不如就攻读同等学力的研究生。进门的门槛低,周末上同等学力的研修班,但毕业的门槛高,除了全国同等学力统考,还有系里面的专业考试,还得写毕业论文通过专家答辩才能申请到硕士学位。本着试一试的心态,我就报考了数学系的应用数学专业的同等学力研究生研修班,周末要在加班中挤时间上课,平常挤时间做作业,那段时间真的累得够呛,而且比较离开课堂两年之后,不少本科的知识也开始淡忘了,上起课来想到吃力。到了最后结课拿到结业证书,就选导师开题,争取论文申请学位。

其实2003年的时候,朱教授已经是到了退休的时候,只不过是他还退而不休地带着学生罢了。当然此时我的研究生学位论文导师,也是顺理成章地找了他。然后他又开始为我的课题进行张罗。当年作为一个码农,我日常工作其实是很忙的,经常都会有加班。加之上在理论研究上面也缺乏动力和想法,所以对于论文我是一直都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,就这样一拖再拖,只是把资格继续保留着。

三、亲情

一直以来,朱老师对我的关怀照顾,还是基于女儿的男朋友上面。感情稳定7年之后,双方家长也开始逼婚来了。于是在2004年,我正式地成为了朱家的一员,成为朱教授的女婿,然后身份就是学生加亲人了。其实我们的关系早已是家人一样,只是到了一个时候多一个正式的名份,日常称呼也从“叔叔”变成了“爸爸”。之后的过程当然就是寻常人家一样,成家立业,买房攒车,生个孩子。朱教授也终于当上了外公。只可惜这个外孙女,在一门数学世家的强大基因灌注之下,有点走偏了,数学成绩了了。当然他也没有强求后人必须跟着他的脚步,必须对数学有兴趣,一切顺其自然,自由发展,他也很高兴要收藏外孙女暑假美术班的各种习作的。

四、收山

朱老师虽然03年正式从学校行政上面办理了退休,不过其实一直处于退而不休,类似于联名招收方式继续培养后续的学生。直到08年,他发现我再不把论文写通过,就快要过了有效期,不能以同等学力的方式申请硕士学位了。好吧,在那一年就真是被他敦促着找课题,做研究,指导着我如何开展。朱老师一生百余位硕博学生,当中出类拔萃的骄子大有人在,而我就属于那种学无余力,要他操碎了心,也要推动着直到顺利达到目标的类型。老师会给你一个方向,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给你搭只手扶你一下,这一次就真的是亲身经历了。

还好,最后在09年,我提交论文然后顺利通过专家答辩,申请到一纸可以吹牛的硕士学位。同时,朱老师也正式收山不再带学生了。于是,我又可以认为自己属于朱思铭教授的关门弟子。在他的学生群里面,我可以自诩是师弟,即使有比我更年轻的同学。

五、耕耘

尽管收山不再教授课程了,朱老师其实还是闲不下来,继续编写《常微分方程》教材的修订版,还有习题集。还有每年出来带领数学建模竞赛,进行指导的工作。反正虽然年岁已经大了,不过看着身体健康,继续著书,继续到外面跑,他也乐在其中,作为家人我们也没说什么。

在修订《常微分方程》第三版,并且在2006年顺利出版之后,他就说过,好了,以后都不改教材了。毕竟当时看着他,基本上就是一个人在编著修改,还要联系出版社。每年在家就是忙这个,确实很累。不过起码他退休也能找到自己的乐趣,最后第三版还入选2007年度普通高等教育精品教材书目。

谁想到呢,在2018年他快80的时候,他居然又开始修订《常微分方程》的第四版了!他的想法还是想要大改,精简重点,突出内容,还增添很多新的内容。他找了新的开源辅助软件,想引入到教材里面介绍,这样就可以避免学生受商业软件授权的制肘。让我帮他安装好环境,因为里面用到了Python,他还自己跑去图书馆借书自学。将例题自己亲手仿照着敲代码进去运行调试。80岁了,还自己跑去学Python。这一版同著的老教授们其实年岁已大帮不上忙,朱老师还是继续冠上他们的名字,因为最初的版本就是几人共同完成的,他要继续一起分享这个成果。修订过程他也有分发任务出去,但最终的主持和统编工作还是他自己完成,那个时候他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发抖控制不住,不过他还是坚持在电脑前,用写字板和键盘爬格子逐一进行了修改。新的教材还加入的数字资源,所以他还在电脑前面自己录制讲课的视频内容。——80多岁的人了。

修订的后期,要开始和出版社进行接洽,也是他自己负责主要的工作和邮件往来。但是在2019年初,他的腰椎出现了问题,一月份动了一次手术。当时80岁的人,我们也担心他能不能撑得住。所幸在腰里面镶上钢钉以后就不会再拆下来了,他又熬过了。手术出来的第一个晚上,我负责陪夜,别的老人可能都在吭吭唧唧呻吟,他一点都没有,只是晚上喊要用棉签湿一下嘴。然后就老叫我回家睡觉可以了,我耍手摇头说不用的时候,他听不见,因为没有戴助听器,于是场面就是他有他说,我有我说,直到最后我打开手机用记事本敲字给他看。

康复之后,他又继续投入到出版工作上面。到了2019年底,出版社告知在杭州有一个研讨会,邀请他参加,并做一个报告。他很高兴地跟我们说自己要去参加。但是作为家属的我遇到难题了,因为系里面其他年轻老师工作繁忙,没办法陪他同往。他一个81岁的老人家,耳朵又听不清楚要戴助听器,所以平时也很少用手机听电话,杭州也好久没去过了。加之年初才做完腰部手术,平时坐着都担心他,更担心他在外面坐飞机坐汽车了。而家里面,庆华刚好那个时候要出差做培训,妈妈肺炎住了医院,哥哥在家也要有人照顾,我们也分不出人陪他前行。当时就随口跟他说,这样的市场活动不如就别去了。当时他还是坚持要去杭州参加会议作报告,他很焦急甚至真的有点带着生气的语气回应我们:不去杭州作报告,新修订的《常微分方程》教材就宣传不了了,可能影响到不能入选教材名单,这个机会争取到一定要去的。可见,他对这次的修订版教材非常珍视,毕竟他也觉得自己不能再作下一次修订了,这个是他的心血。这样作为儿女也就不好也不敢再阻拦他了。所幸在师兄的帮助下,订到南航的机票和休息室,并且嘱托机组关照,在杭州那边也有会务协助接送,就是有了这个安排,我们才稍微安心让他出行。此行也顺利地完成了。

2020年7月20日,《常微分方程》(第四版)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。

出版了以后,他自己又忙着自己去计算每一期的稿费,怎么分给同著的老师,还有远在国外的老教授。一起成就,无私奉献,不贪功不独揽,在一旁的我看在眼里。那个时候,他的记性也开始有点不好了,经常问我他那个算稿费的excel文件在哪里了。

六、病发

从80大寿的庆祝活动开始,他就开始自己趴在电脑桌前,除了修订教材之外,就是开始断断续续地写他的《80感怀》的文章,里面涉及他回忆带过的学生列表,他的友情,他的爱情,他在数学应用和计算机应用上的道路,他教材修订的过程,他退休15年的工作,他自己作的一生总结,自己思考的个人定位如何确定。总共近三万字,原本打算结集成纪念册的,但因为疫情的开始,这个事情就最终没能实现。每次拿出这合集的文章细品,都充满感动,他一生的数学之路,他的坚持,他的目标,他的人生观、价值观,哪怕是他经历过的失误和遗憾,都敞开告诉我们。他现在离去了,再重新阅读,慢慢地眼泪就会掉下来,虽然我也进入奔五的年纪,我还是像孩子一样困惑,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他在身边了。

80大寿之后,除了2019年初那次腰椎手术,其实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的毛病。只是偶尔走累了,要歇息一下。直到2021年春节假期过后的某个周末,妈妈打电话来说爸爸有点异样,好像是感冒了,但老是赖在床上面,而且反应也有些异常。我们连忙回家查看,好像他反应认不出我们来,问他我们叫什么名字,他笑着说为什么要回答,给他报纸看让他念一下标题,他又不肯。感觉上他出现了一些认知障碍,他可能自己也知道,但是自己有尊严又不肯承认。这种情况连忙电话咨询医生同学,告知怀疑可能是脑出血。然后就住进了中山二院,因为年纪太大,不可能动刀子了,只能在医院里面吊针吃药控制病情,减少出血和让血块吸收。

脱离危险出院之后的初期,他的自理能力其实已经衰退得很厉害,身体状态很差,只能是吃着药,妈妈照顾着,慢慢的好转过来。过程中也有伍阿姨,还有同门师兄弟定期上面探望。每天妈妈陪他聊天散步,做做简单运动,舒展一下筋骨,动一下脑子。不过这个时候,他连看手机都成问题,就更不用说上电脑了。

当时我看着很心酸,曾经一个这么聪明的脑袋,现在就像被封印了一样,回到了最初的时候。他真的变得像一个小孩子一样,很依赖着妈妈。妈妈去哪里都跟着。如果妈妈外出办事,他就会不住地问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啊,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。也习惯着被妈妈发号施令了,说妈妈叫他做啥才做啥。不过这样也好,妈妈也像教小孩子一样,重新让他学习。慢慢地,他会自己穿衣,自己刷牙洗脸,虽然洗澡擦身子还需要帮忙,不过也能自己动手。甚至有时候晚上睡觉,是他自己动手晾起蚊帐,起床再收起来。

刚刚开始病发的时候,他是连我叫什么名字都喊不出来,出院回家的时候,见到我也好像是类似见到一个他喊不出名字的熟人那样,举手打个招呼说“哦你来了啊?”。后来有一天他问起“晴晴现在读书怎样了?”,再后来有一次我到家之后,他跟妈妈说“小新来了,你看看有什么要他帮手啊?”,那时真的很激动,他终于回来了。

不过他的脑血管其实情况也是不好的,类似于一时通,一时不通。可能不知道某个时候堵住了或者压住了,那部分区域所管的认知就会有问题。不过他还是保持着自己的骄傲和尊严。复诊的CT查到他有陈旧性的血灶,也就是以前都出过事,只是我们没有觉察或者以为他耳聋没理解。还有就是他脑部里面有动脉瘤,这把年纪也不好清除了,只能顺其自然地颐养天年。反正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错,纯真地像个孩子一样,有空见见亲朋好友,见见弟子学生,无忧无虑。而且持续吃药,定期复诊,每天跟妈妈下楼走走,感觉上病情稳定还趋向好转,虽然已经不会达到以前的七成了。

妈妈跟老婆聊天时说起,他现在有点糊涂了,经常拿着牙刷站在洗手台前发呆,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。但是晚上说梦话,说的是普通话,有条有理地给学生分析指导论文。或者在干了一辈子的工作,就算现在忘记吃饭或者喝水,在睡觉的时候,还在留住他脑海的深处。

七、告别

到了21年10月底,妈妈在学校退休职工身体检查时发现有些指标不是太好,其实早在爸爸病发的时候就有不适了,只是那个时候为了照顾爸爸,就没有提出来说,自己坚持着。现在看爸爸情况还可以,于是妈妈就答应去医院做个检查,但是一查出来就需要住院动手术了。

妈妈起初还是担心,不过看我们安排好家里和医院的陪护之后,她也就安心收拾行李。跟爸爸道别的时候,爸爸送到大厅,还一直笑着说“好,祝你手术顺利!”。

妈妈住院头几天,家里白天有人帮忙做饭,晚上我们请了多年负责家里清洁的阿姨留宿照顾两父子,结果第二天爸爸就提出不用人陪了,自己也搞得定,不用那么麻烦,还在温馨电话里面跟妈妈说了这个事,很高兴地说帮妈妈省了钱。

他发病之后,有些习惯也转变了,可能觉得洗澡擦身这个事情,他自己做不来,又怕麻烦别人,变得不愿意洗澡。在妈妈的坚持下才肯两三天做一次。妈妈住院之后有天上午,我特意回家,跟他说要帮他擦一下身子换一下衣服。他答应了,就跟着我进浴室,由我帮他擦擦上身,擦手,擦后背,然后他就说“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”,就接过毛巾自己动手起来,再让我帮他换好衣服。

妈妈不在家的这几天,他就是在家无聊,除了睡觉就是睡觉,偶尔起来在房子里面走几个圈。有天我过来探访的时候,他还念叨着问我,伍小明老师是不是去世了,他应该是前几天听妈妈说过后来又记起了。我说,是的,数学系的老师告诉我,伍老师19号早上走了,已经作了告别仪式。然后他就沉默不语了。

妈妈周五手术,但是出了问题,情况危急周六进了ICU病房观察。我们就安排了陪护的阿姨回中大,帮忙照顾爸爸。那天他还很高兴地让阿姨帮忙洗了个澡,很高兴地说舒服了。然后对阿姨说妈妈会没事的,等她回来。

当天晚上,他如常地自己搭蚊帐,进去睡觉,不像头两天那样半夜12点都还开着灯没入睡。第二天一早,阿姨发现他尿了床,但是还打着呼噜睡得很香,也就没有打扰他,只是帮他换了衣裤,挪到另外一边。到了10点多,阿华回家探望,发现他还没有起床,怎么摇也不醒过来,还是呼呼大睡,就赶紧打120送去医院急诊。在医院抢救的时候,医生看了脑部CT,说他已经是右脑大面积出血,就算抢救回来日后也是插着鼻管上着机器。作为家人,我们这个时候,只能选择放弃,以他最舒服的方式顺其自然,在急救病房里面留院观察。然后就是文章开始的那一幕。

他离开了以后,还是像平时在床上熟睡的样子,很安详,好像并没有离开,只是睡了过去而已。阿华赶来,从家里带了平时的衣服,给他换上衬衣和西裤。在病床上,给他换衣服的时候,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。给他轻轻整理了一下头上花白稀疏的头发,平时他也会对着镜子整理一下的。

办好医院的手续,工作人员过来用布把他遮挡包裹起来的那一刻,我还是忍不住伸手过去,最后牵了一下他的手——这是我最后一次牵他的手了。这一生,我好像也欠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。

八、结语

我和他的关系,是多重的关系,既是他的女婿,也是他的弟子。这种略带御赐黄马褂的属性,有时候在学校里面,我也是有点浑身不自在的。上课的时候,已经是有不少他教过的学生做我的老师,到了出来工作,又回到中大实验室联合开发,到后面研究生班上课,我都还是尽量保持着距离。虽然名义上也是他的弟子,不过同门聚会的时候,都基本上是师兄们组织,我很少参与出席。

到他80大寿活动的时候,不站出来帮他是真的不行了。于是我就变身成为了他的文秘,帮他打打下手,检查一下教材和回忆录,不过水平也就是看看里面有没有格式或错别字问题,调调代码。在他生病的时候,车前马后,作为女婿大半个儿子应尽的本份。

虽然也预计着终有一天他会离开,但还是没料到来得如此突然,而且这个时候妈妈还在ICU里面。这几天打点他的后事,我都是要着亲力亲为,也承蒙学校领导、同门师兄、家里亲戚的帮忙,一起尽力把他的身后事做得好好看看,不辜负大家对他的尊敬和怀念之情。

不过想到,他最后时刻用他最习惯和舒服的方式睡着安详离开,可能他是真的想休息了,也可能是他不想妈妈出院以后还要照顾他那么辛苦了。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,勤勉努力,不肯给别人添麻烦,又无私地从各个方面给予机会帮助其他人。那么我也有些释怀了。人生匆匆几十年,他给这个世界也留下了很多东西,应该无憾。

他说过:“作为老师,已满足了。已过 80,也可以休息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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