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.哉.首.基.肇.祖.元.胎……始也
1. 等待已久的红
2007年7月15日,终于见红,是那种唇彩般带点儿橙色的粉红。说“终于”,是因为你的预产期是13号,过期两天了。而这粉红,则告诉我,我们终于快把你盼来了。
下午4点,开始阵痛,很快就规律起来了。我心平气和的等待着,还带着些许兴奋。夜里12点,疼痛加剧而且愈发频繁了,我们决定卷铺盖去医院。
大概看多了产妇的歇斯底里吧,当值护士冷冷的,先是批评我们来早了,接着就把我丢在待产室里测胎监。宫缩越来越强,还好阿赖和妈都在,阿赖紧紧攒着我的手,妈不停地帮我按摩腰背。所以尽管疼,还扛得住。每次疼痛袭来的时候,我就想到你,丁丁,不知你在挣扎着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,是不是和我一样,正受着苦。尽管看不到彼此,但我们正一起不懈地努力着,这使我感到不那么孤独。
2. 冰冷的白
16日凌晨2点40分,不到五分钟就阵痛一次,宫口开了3公分,终于熬到了可以进分娩室的时候。爬上那张怪模怪样的床,我开始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无助的孤单。到了这个阶段,丁丁,只有我和你了,那样焦急那样关切我们的人,都被关在了门外,隔着长长的走廊。而冰冷的房间里,只有一片刺眼的白。
疼痛越来越猛烈地袭来,我徒劳地挣扎着,急促地深呼吸,忍着不哼一声,我必须保存气力等待你的到来。我尝试着想象你的样子,影像还没形成就被白晃晃的聚灯照散了。我只能感觉到冷,刺骨的凛冽,披上三层被单依然止不住颤抖。这可是盛夏的七月啊。
我没有被疼痛击倒,是因为,丁丁,我知道这疼痛愈密集愈强烈,你离我就愈近了,我们离拂晓就愈近了。
终于,助产士们围拢过来,告诉我可以开始用力。此时,所有的感觉都清晰起来,我要用力,你要出来,就是那么自然而然。一次、两次、三次,不到五分钟,我们就成功了。“没见过这么会用力的,好顺利啊。”我听到她们说。我不是不骄傲的,丁丁,我以为,我们最困难的困难已经熬过去了。
3. 大眼睛,亮又黑;红嘴唇,像玫瑰
凌晨4时10分。首先,我听到你哭。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宣示,尽管急促、却那样温柔,是啼哭、却欢欣无限。我迫不及待地试着抬头寻找你。
“哇,脐带扭成这样!”助产士惊呼起来,“我接生十三年,这只是第二次遇到。”
我开始不耐起来,她们在说些什么啊,为什么不让我看你?
你被擦净了血污,抱来我的身边。这时,你已经不哭了。我贪婪地凝视着你,听到护士问:“看看,你生了个什么?”
生了个什么?我一时回不过神。当然是人啊,那样小那样嫩那样娇,发长齐耳,小拳头攒得紧紧的、大眼睛睁得骨溜溜的,那样齐齐整整的一个“人”啊。半晌,才反应过来:“男孩儿。”
男孩儿,却是那样粉嫩粉嫩的,令我联想起白雪、血滴和乌木窗台。新生儿的视力应该是极差的吧,可是,我发誓,我看到你看到了我。
看着你微微噘起的红艳艳的小嘴,不知不觉中,我鼻子酸了、泪盈于睫。我们曾是一体的九个月已经过去,亲爱的丁丁,从今而后,你将是你自己了。我愿我能分担分享你的喜悦忧伤,可无论如何,你将是你自己了。
4. 红,还是红
半小时过去了,胎盘还没有半点要出来的意思,护士开始着急。我却一直很兴奋,因为她们把你放在我左边的观察台上。你侧着头,往我这儿看过来。
“胎盘还没娩出,应该是粘连。”
“脐带扭转45圈,非常脆弱,我怕一拉就断。”
“没办法,不能等了,我们要手动剥离。”
于是,医生把手深深地伸进我的身体里,两个护士用力按压着我的腹部。那一刻,终于,我痛嗷出声,仿佛被放在祭坛的刀锋上、仿佛体内有个金属的搅拌机,那种疼痛是我不知该怎么形容的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紧咬着牙,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看。只有看着你,我才能撑下去。而你,在这个过程中,也一眨不眨地看着我,似乎知道我需要你。丁丁,从一开始就是这样,我需要你甚于你需要我。
良久,疼痛才停止,医生展示掏出的血块给我看,一边脱下她的胶手套。透明的手套上血红一片,从指尖一直到肘关节。“一切都很顺利。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,你这种情况是非常危险的:脐带扭转这么多圈,供给给胎儿的营养不足;胎盘又粘连,几乎导致大出血。”
可是,我不怕,真的,一点也不怕。如果身下这张遍布血污的床是我躺过的最后一张床,我也没有白白地来这个世界一遭,因为我有过你,因为我带引你来到了这里,因为我知道你会有一个最好的父亲。
5. 白,原来也有暖的
缝好针,你被带去洗澡换衣喂奶了,而我留在分娩室观察了一会儿。5点50分,我终于被推出去和你爸爸、姥姥见面了。这时,他们已经见过你,俩人一宿没睡,却都兴奋异常。我也是。想必你也是吧。
中午12点,你终于躺在我的怀里了,沉沉地睡着。
终于,我怀抱着一个小小的完整的世界。这时,我才觉得累了,悃了。
你让我成为母亲,丁丁。你不必学习该如何为人子,我却要从零开始学习如何为人母。只愿我始终能以你接受的方式爱你,即使有误会有隔阂也能倾听。